许月季洗干净手，整理了衣衫。
经过大堂后门时，她看见坐在候诊区的女人，愣了一下，她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许家齐后面娶的妻子周兰香。
她对周兰香并无好感，但是对于大夫与患者来说，只要她不是敌人，她还是会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
周兰香垂眉看着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神色莫测，有些紧张。有些慌乱，还有些害怕。
去年的最后一天，许家全家回枫树湾祭祖，还为了庆贺安哥儿认祖归宗和小豆苗入族谱，许家宴请了许氏族人。
当时，族长大儿媳妇和村长媳妇让许月季给村里几个身子不舒服，没能参加宴席的人看看是什么毛病。
那一天，看到最后一个人就是周兰香。
当时，许月季给她诊治后确定是肝郁症经行发热。
许月季没有从后门进去大堂，而是从侧门进去诊室。
她伸手拉了拉旁边挂着的细绳。
随即，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在大堂候诊区上方响起。
阿琉走近周兰香：“夫人，您是今日的一号，请您跟我来。”
“许月，许小大夫呢？不是说去叫她……”
“夫人别担心，我们小姐已经在诊室等着了。”
“诊，诊室？”
阿琉点点头，把周兰香带到诊室门口，敲了敲门，也不必等里面的人回复，直接推开了门。
“夫人进去即可。”
阿琉等她进去后，顺手关上了门。
周兰香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身后的门关上了。
诊室只有她与许月季两人。
她一眼就看见许月季正坐在诊台后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书。
她小步小步地挪到诊台边，讪讪地开口：“许许，许小大夫……”
许月季点点头，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请坐。您可以说说哪里不舒服，是什么样的不舒服，您说得越细，诊治也会越准确。”
“你，我……”周兰香张了张嘴，“我的情况，你不是知道吗？上次你给我看过，还说什么经行发热，你不记得了？”
她见许月季听了她的话神色未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
“我是你堂嫂，家齐家的，你大年三十那天来枫树湾，你们来我家里，给我把了脉，还跟我说会影响，影响子嗣，让我找大夫开些药……”
她上次是因为实在病的难受，一时脑热就把最私隐的事儿都告诉了旁人，还是不能友好的相处的人。
这次又要她再次说出口，她觉得许月季就是在羞辱她，在报复她。
她在报复自己把王慧娘的亲事给毁了，报复自己把王慧娘给赶出了许家。
她站起来，想一走了之。
许月季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妥，依然平静如常。
“嗯，”许月季点头，“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有时候病情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有时候一天就能一天一地，一生一死。所以，大夫每次看诊都会问患者的情况。”
“啊？”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是人，是人都会生病，病了看病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病，也只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出了些问题，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病了不愿治病才是对不起自己。”
许月季知道周兰香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跟她讲礼义廉耻，不如给她讲自己的小命也是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许月季再次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兰香臊得满脸通红，她悄悄瞥一眼，见这个叫什么诊室的屋子不大，只有她与许月季两人，而且离外面的候诊区和药柜都有一定的距离。
“我，那个脏水……来的时候，就会发热……吃了退热的药也只能好一会儿，很快又热起来……脏水没了，立马也不热了。”
“那是葵水，不是脏水，女人孕育孩子的胞宫有薄膜，每个月会剥落一层，每次剥落就会带着血液流出来。”
许月季一边科普，一边拿出脉枕，摆放好，示意她把手腕放上去。
她伸出手指把脉，一边问她：“来葵水的时候，身体哪些地方不舒服？比如头部、喉咙、胸胁两肋有没有胀痛，小腹痛不痛，葵水量大概有多少，颜色是黑还是深红、鲜红，还是淡红，有没有血块……”
周兰香原本还不知道要说什么，经过许月季这么一提示，她就有了方向，照着问题一个个回答。
指下脉象为弦数，许月季又看了她的舌头，舌红，苔微腻，也为肝郁发热之证。
肝郁发热的治疗法则应当疏肝解郁，清热调经，可用方药丹栀逍遥散。
许月季在纸上写下药方：“牡丹皮三钱,栀子三钱,柴胡两钱,白芍三钱，茯苓1三钱,莪术三钱……”
许月季写完，又拉了拉绳子。
很快，阿琉就进来了。
“夫人，请您跟我来，到前面等候抓药即可。”
她接过药方，带着周兰香离开诊室。
许月季闲着没事，就着手把医案给写好了。
一刻钟后，医案写好，她就坐着发起了呆。
她想起了周兰香对月经的称呼：“脏水”。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月经被称为“脏水”了。
她发现，家世好的人家称月经为葵水或者月事，普通人家大多隐晦地称为“那个”，农户则认为那是肮脏的东西，所以称为“脏水”。
这是对月经最大的误解。
呆着呆着，她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她想起了前世中小学课堂会开设一门生理健康课程。
这门课程的开设就是为了让男生、女生更好地了解男女的身体结构和生理特征，为以后的生理、心理健康以及两性健康生活打基础。
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些类似这样的事儿？
她心里清楚，这里女子连学堂都进不去，要想广泛围地普及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在她所能接触到的圈子里，是不是可以先试一试？
比如徐府与秦府的几个姑娘，比如书院刘院长家的姑娘刘妍，孙夫子家的姑娘孙琼瑶和孙琼玉，再比如包家几个姑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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