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老太婆指了指着院子里摆着的几个低矮板凳，自己先在几人对面的破旧靠椅上坐下，“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哦，我们是从城里过来的。”一行人除了方伯伯没人愿意和老太婆搭话，“请问您是陈桥的妈妈吗？”
“嗯，可不哩，要不是我这么大岁数在家给他撑着，他这窝早散哩！”老太婆说起这个撇撇嘴，好似自己忍辱负重，撑起这个家多么不容易。
“啊，可不嘛，要不是老太太您，这家里能过得这么好嘛？”方伯伯环视四周，这房子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房子，估计全村再找不出一个比他家还这么古董的人家了，这老太婆还真好意思夸自己呢。
不多一会儿一身尘土的陈桥骑着电动自行车打外边儿回来，身后还跟着个男人，看年纪似乎是陈桥的另一个儿子。
儿媳妇出去找陈桥，告诉他家里来了人，而且可能是他大学时的同学，陈桥询问几人的穿着样貌，儿媳说不清楚，陈桥丢下锄头骑上电动自行车就往家里跑，丝毫不管电动车是儿媳大着肚子骑来的。
陈桥的儿子跟老子一个样，听说家里来人也不管有没有他的事儿跟上就往家跑，一老一少，硬是把个孕妇自己丢在荒郊野地里步行往回走。
陈家是出了名的不把嫁进来的媳妇儿当人看。当初陈俊的妈妈嫁进来是这样，如今陈家的孙媳妇儿也是这样。
陈桥一进家，打量了几人一个遍，最后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陈俊身上。
“你是陈桥？”方伯伯有些不敢认，眼前的陈桥看上去怎么也有六七十岁，可他跟自己明明同岁，到今年也才不超过六十岁去呀。
“你是……方柏？”陈桥几乎一眼认出方柏这位老同学，又转向方柏的妻子，“你是林聪？”
“对呀对呀……”
“是呀……”
无论从前陈桥与陈芳夫妻发生过什么，面对几十年不见的老同学，那种油然而生的同窗情谊无法更改。
“老蛋，过来，这是你方伯伯，叫伯伯。”陈桥指着倚在门口始终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家里来客的男人，“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小儿子，陈杰，俊杰的杰，排他哥的名儿……”
“方伯伯，林阿姨……”男人有些局促地和两位长辈打招呼。
“什么排他哥的名儿，他有哥吗？在哪儿呢他哥？成天想那没用的，做那白日梦！”一旁陈桥妈妈听见儿子这样跟人介绍自己孙子，十分不满。
陈桥听了妈妈的话，并未作声，只是讪笑着看着方柏和林聪夫妻二人。
“这三位是？”陈桥的目光再次望向陈俊。
陈俊平静地看向陈桥，这位生物意义上的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视上对方的眼眸，目光不起波澜。
这一眼的对视，反倒是陈桥目光不停闪躲，假装看向别处。
“哦，这是……”方柏正在想该怎样介绍。
陈琳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对着方柏说道：“爸爸，哥哥姐姐说今天回市里了要请咱们吃海底捞，你可要作证啊！”
在场所有人一瞬间看向陈琳，其中包括陈桥和陈桥的儿子陈杰。
“怎么了？看什么看啊？”陈琳瞪了一眼陈桥父子，没好气地说。
刚刚她确实故意这么称呼方伯伯的，她讨厌陈桥母子以及陈桥的那个儿子，她才不想自己和哥哥多出来一个便宜爹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看上去就不像好鸟的奶奶。
“琳琳！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方柏五十多的人，自然明白陈琳这个小丫头心里的别扭，可她这么做，哎……
陈琳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去。
“好了，好了，这丫头越大越长回去了，让你们见笑了。”林聪笑着帮陈琳打圆场，她也很心疼陈琳兄妹，还好陈琳和陈俊都不是在这里长大的，若是守着这样的奶奶，还不定被教导什么啥样呢。
当然这些都是林聪自己心里的想法，面儿上并未显露出来。
“这三个都是你家的？”陈桥打量着陈俊和陈琳还有一旁的方妙，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是他自己想多了。
“对，陈叔叔，我们是一家的，这是我弟，我妹妹，我们还有个弟弟，今儿没来，我们家四个孩子。”方妙搂着陈琳的肩膀，十分有礼貌地向陈桥介绍。
“啊，好，好，好哇，孩子多了好，以后你们俩就享福了……”陈桥掩下心底的失落，笑着恭维方柏、林聪两口子。
“嗨，不气人就好了，哪像你这么有福气，陈杰今年有多大啦？”方柏笑着揭过这茬儿，目光转移到陈桥的另一个儿子身上，“刚刚院里那个是陈杰媳妇儿？”
“啊？啊，是，三十多了才娶上的媳妇儿……”陈桥说着，这才想起让大家进屋，“走走，屋里歇着去，光顾着说了，屋里不热，有风扇！”
方伯伯看一眼陈俊，陈俊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不进去怎么能了解更多呢？
方柏带着陈俊跟着陈桥进了屋子，林聪带着俩“女儿”跟在身后。
“小杰，你媳妇儿呢？这么半天了没见她回来，还大着个肚子……”林聪想起陈杰媳妇儿是骑电动车去找陈桥的，结果陈桥父子骑着那辆电动车回来了，陈杰媳妇儿还没回来。
“嗨，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进屋吧姨，我去给你们烧点水喝。”陈杰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媳妇儿一个人大热天被丢在后边有什么不妥。
林聪笑笑，没再多说话，挑开帘子进了屋。
“你们坐，待会儿让小杰媳妇儿炒几个菜，咱俩这么多年没见过了，好好喝两盅。”陈桥招呼一行人坐下，又去西头屋里搬出个大西瓜，拿着菜刀咔嚓切成几块儿，一一递给大家。
陈俊坐在方伯伯身旁，默不作声，静静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整个屋子还算整洁，地上铺了地砖，擦地也很干净，桌子上摆着两个年轻人的婚纱照，想必这应该是陈杰夫妻住的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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