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没说话，低着头擦着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月汐这会儿也不敢打扰他，李勇虽然是她爹，可是李勇也同时是周氏的儿子。
他明显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心里边都是花花肠子的人。
自己的所做所为恐怕已经让他觉得惊世骇俗了。
果然，等李勇倒了洗脚水再进来，就叫着李月汐跟他到了偏屋。
小月樱想跟着却被李勇给瞪了回去。
李月汐笑着安抚了月樱，然后跟着李勇来到了偏屋。
“你这孩子从前是很老实本分的，为什么这几个月就像变了一人一样？你奶再怎么不好，那不也是你奶吗？你成天在家里搅合，一家子人没一天消停日子，你就好过了？”
李勇话里的责备让李月汐觉得委屈，可是同时她也明白，这是古代，李勇至少还肯给她讲道理，这要是换了大伯李强，恐怕早就动手打人了。
“爹，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现在的焦躁都是因为她。而这个男人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唯一一个带给她安全感的人。哪怕这种安感并不牢固。
李勇见她道了歉，果然脸色就缓和了些，怎么也说不出重话了。
可是李月汐怎么也不可能就真这么老老实实的跟周氏手底下讨日子等着将来周氏把她也卖了。
“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让爹为难了，可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李勇一愣。李月汐也不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想，继续说道，“爹只知道我突然变了性子，却不知道我为啥突然变了性子，爹，那是因为我差点让我奶给折腾死！”
“你胡说啥！”李勇听了立刻凶道。
“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完了，要是有不对的地方您再说我，我都听着。”
李月汐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免得李勇被刺激的控制不住情绪。
“那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又冷又饿，饿的前心贴后背，您和我娘啥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我还疼。爹，我奶从来不当着你打我们，可是背着你，她打的多狠您是不知道的，我奶从来都不往明处打。而且下手及有分寸，只让人疼，却不留伤，最多青紫些日子。”
“你奶要是真打那么狠，我咋不知道？”
“我跟我娘说过，我娘也看见过，可是我娘不敢和你说，更不敢说我奶。不然就是不孝。爹，再好的手法，也有失手的时候，您看看我后背。”
“夏天的时候天气热，穿不了厚衣裳，我奶手劲儿就不好拿，好几次都抽出了血印子，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是还是有印儿的吧。”
李勇看着李月汐的后背，沉默了。
那后背上深深浅浅的颜色，实在是有些明显了，这一看就不是一回两回留下的。
赵娥的性子他了解，如果她看见了，那真的会像没看到一样不跟他说。
从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小孩子不懂事当奶的管一管有什么错？
可是今天，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他没想到打的会这么重。
他小的时候，他奶也打过他，可是那都是他先闯了祸，每次打完了，他奶还会偷偷的给他糖哄他吃。
他没想过周氏当奶奶会和他奶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分到的饭也没能让我吃饱了，我觉得我走路都发飘，我就想着，娘也不管我，我没人管了呀！我要是自己再不管自己，我就得饿死了！于是我就拿着竹筐上山了，因为我听人家说，山上吃的多，只要敢去，总不会饿死。虽然有点危险。”
李月汐苦笑的看着李勇，李勇看着有些陌生的女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第一天上山的时候，一步回头看好几眼，生怕自己进去了出不来走错了路。听说山上有蛇，还有野兽，我拿着大砍刀，紧紧的握着，一下都不敢松开。就这样我才能给自己弄着些饱饭吃。”
李月汐继续说道。
“要不是有大姐的事儿，我可能不会和您说这些，爹，我是您的女儿，我没生下来就比谁命贱，我不想将来想大姐那样，被人家卖了还得笑着讨好。爹您自己想想，咱们家的日子，真的就等着大姐卖身的钱买米下锅买药救命了吗？为了那么一个可笑的原因，我奶就能把大姐卖了，大伯竟一点也没有迟疑，爹，这样的家，还叫家吗？”
“住口！”
李勇听李月汐越说越不像话，立刻喝止道。
李月汐见状也不在多说，只是静静的等着，想看看李勇会说什么。
结果半天了，李勇低着头也不说话。
李月汐不由有些泄气。
“爹，您别想着去和我奶讲道理，没用的，不如咱俩打个赌，如果我就像您说的那样，也不进山了，也不瞎折腾，您就看接下来这几天我奶咋对我的，我能不能吃上顿饱饭，行不？别的我都不挑，只要我奶能让我吃饱咯，我就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和她折腾。”
李勇抬起头看了看李月汐，自家闺女，就为了吃口饱饭，这个要求过分吗？他若是个懒的不顾家不干活，他也许不敢这么想，可是这个家，恨不能苦活累活都是他干，凭啥还不给他的孩子饱饭吃呢？
李勇没有反驳，李月汐就当他默认了。于是就跟他说。
“爹，都这个时辰了，该回屋睡觉了。我娘都抻着头看你好几次了。”
赵娥确实一直在门外偷偷的听着，虽然听不太清楚，可是她还是想知道李月汐会和李勇说什么，此时她竟是有些埋怨李月汐的，一个小丫头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消停呢！竟给她惹麻烦！
李勇朝外面看了看，站起身说道。
“你也早点睡吧，这几天就算是不上山，在家也得干活，过些天粮食都收回来了，还有得忙呢！”
“诶，知道了爹。”
丰收，是古代农家一年里最喜庆最重要的日子了。但是同时也最累。
自从这一晚之后，李勇在家里变得跟不爱说话了，他静静的看着，看着李月汐身上的新伤，看着她和月樱碗里的青菜汤，里面都飘不起几颗米粒儿，就这个别说吃饱，就连个水饱都吃不上。
难怪月汐会变，如果还这么忍着，只怕是要把命也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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