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柔啊，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生，就盼着这个混小子千万别给我出乱子。”
老太君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一颗心也随之下沉，此时院子里已经掌了灯，就像在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了明月。
“娘，少白自幼懂事，老成持重，有瑾瑜昔年之风，日后在朝中历练历练定然可以担负起振兴伯爵府……”
莫夫人知道婆母心中隐忧，婆母她这辈子不算容易，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一个人撑着伯爵府一路走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而她自己这身子也不争气，生下少白以后就再未开怀，只留下少白这么一个独子，要不是如此也不会逼着少白弃武从文。
都说知子莫若母，少白就算不说她这个母亲也是清楚他心中的抵触与不甘。
他们莫家世代从武，从老泰山那一辈就是一代名将，一手出神入化的‘铁臂梨花枪’更是精妙绝伦，传到少白这已经七代了。
难道要让这传世的枪法在战场上彻底失传吗？
莫夫人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婆母也有自己的考量，莫家为了大商贡献了整个莫家的儿郎，如今就剩下少白一颗独苗难道还要让他为了忠君爱国而再去冒险么？
显然莫夫人也不想如此，那毕竟是自己亲子，世上哪有一个母亲愿意儿女整日生死难料刀尖舔血的。
她明白婆母的难处，也清楚儿子的委屈，可是要想让伯爵府好好的，总是要学会取舍的。
老太君握了握兽首拐杖，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乓，兽首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不行，叫人找一找少白。”
莫夫人见老人家有些心急了，于是从善如流的扶着她坐下，“您放心，儿媳这就去，您先坐下。”
老太君见此也顺着她的意坐了下来，“子柔，不用管我，你快快安排。”
说着就朝她挥挥手，催着她赶紧去。
莫夫人刚安顿好她起身，听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老太君，夫人，公子差人送信来，今个碰上相府家的公子，与他一同去庄子上游玩了，让你们不要担心，明日他就回来。”
老太君瞧了眼莫夫人，莫夫人马上就明白了，“知道了，这孩子送信来就行了，咱们也就放心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话音落，不多时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莫夫人叹了口气在老太君对面坐下，“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早点给家里送信，家里祖母还等着他用膳，真是越来越不懂事。”
老太君眉头微蹙，听见莫夫人的话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是怎样的人老太君最清楚，看着冷漠其实心里最有成算，更是将家人看的很重要，绝对不是不懂事的人。
“凌相公子，少白跟凌公子去了庄子，真是游玩吗？”老太君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腕间的玉镯。
莫夫人想了想，少白与这相府公子的交情她多少倒是知道的，只是这跟着一起夜不归宿还是头一回。
于是也担忧起来，“娘，这少白还从未夜不归宿过，要不，我还是让人将他找回来吧。”
“相府在郊外的庄子我倒是知道，让人骑快马也就两炷香的时间。”
“让人去了，不是在打相府的脸吗？凌公子与少白相交甚好，连郊外的庄子都能邀他同去，我们要是做的太过了，岂不是不给丞相的面子？”老太君叹了口气，看着满桌的饭菜有些出神。
“虽然相爷对我这个老婆子还算礼遇，可是毕竟如今相府如日中天，而我们伯爵府有些疲态。”
“再说相爷是百官之首，又是文臣里的冠首，日后少白想要在朝中有所建树就绕不开丞相。”
“丞相虽然毁誉参半，但是小打小闹是不会撼动他的根基的。”
“这也是我从不干涉少白与凌家公子交往的原因。”
莫夫人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就是不喜欢跟相府的人走的太近，许是家风影响，她的父亲就是朝中的谏臣，跟这个明火执仗的大奸臣可不就不对盘吗。
可是婆母似乎不是这样想的，自己一个儿媳又不敢太顶撞婆母，毕竟如今的伯爵府还是靠婆母撑着。
“娘，如今大王似乎也不是那么重用丞相了，咱们要是与他交好，这后面难保……有个万一不受牵连。”
“我怕……”
老太君无所谓的笑了，“怕甚？”
“怕大王将丞相给清算了？”
“子柔啊，你不懂这朝堂纷争，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王是想要一个盛世，可是法不责众，丞相倒不倒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下他依旧是整个大商的忠臣之首，只要这样的局面一日不变，咱们就要维持现状。”
“况且，都说凌湛是奸诈之辈，可是依老身看来这人知恩图报却比许多人强上百倍。”
莫夫人给老太君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您对相爷的评价很高。”
老太君知道自家儿媳家风清正，亲家又是有名的谏臣，眼里不容沙子。
于是拍拍她的手臂，“当初凌湛出入朝堂，这人吗都是拜高踩低，朝堂更是如此，一个新人要是没有人照应，便是消失都能无声无息不见来处，老伯爷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相助，这才让他在朝中逐渐站稳了脚跟。”
“谁料曾经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辈竟然能乘风而起，平步青云，不仅深得君王的器重还有了如今的造化。”
说起这凌湛的崛起之路堪称一部精妙绝伦的书，便是如此也说不尽这里面风云诡谲。
提起凌湛老太君苍老的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
“这世上的人多愿意低头不见日抬头不见天。”
“子柔，我们可不能拘泥于此，王权也好能臣也罢，只要能有助于伯爵府便是奸臣又有何妨？”
“大王会抬举武将却不会容忍武将世家的崛起。”
“兴许我们伯爵府如今秋风萧瑟的样子更是他想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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