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连氏又开始主动对着秦夫人没话找话。
秦夫人仿若未闻，只和身边陈夫人说话。
许是见连氏一个人说了半天话没人搭理太尴尬，陈夫人便好心换了个话题。
“咦，谢二夫人，你这腰间上荷包的花样和料子，看起来好生特别呢。”
被陈夫人一说，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落在了连氏的身上。
连面色冷淡的秦夫人也冷不丁瞥来一眼。
说起这个东西，连氏的腰板都不由挺直了些，她眼尾上挑，多了些许傲慢和得意，故意扬声道：“哎呀！这都是些小东西，上不了台面的，若是几位夫人喜欢，择日我在府中挑些更好的送去。”
陈夫人可不觉得是小玩意，但只当连氏是在谦虚。
心说生意人还如此谦虚，真是难得。
“二妹，你这怕不是小东西吧，我怎么瞅着这料子和样式，似是贡品来的？”林氏还真是个行家。连家虽无人当官，但在上京行商多年，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宫里赏赐下来的贡品什么的，她还是见过的。
这料子的确不是凡物。
正是那日从谢玉珠手中薅来的。
尤记得前几日，谢玉珠在府时为了维护玉氏，主动留下的两个匣子，里面便是放的这料子。
当时连氏打开时，见里面竟只有一截布，还以为是被谢玉珠耍了，之后找来谢家布匹铺子的掌柜来看，才知晓这等料子是贡品。
而且是贡品中的精品。
要知道在大齐，能用得上贡品的妇人，只有诰命。
连氏欣喜不已，可惜只有一小块料子，做不成衣裳。心中虽暗骂着那谢玉珠太抠搜，但事后还是命人将这料子做成了荷包，日日挂在身上显摆。
这会儿被人认出，连氏却是掩唇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是吗？我倒不知道这是贡品，就是前两日，我家老爷拿回府的料子，倒不知还有这个来头。”哼，她怎会说出是谢玉珠送的，才不要给她冠好名声呢。
官商之间往来，时常也会相送东西，她这样说，并不会惹人怀疑。
陈夫人单纯地点点头，感叹道：“原是如此，谢二爷对夫人可真好啊。”
连氏喜滋滋享受着旁人艳羡的目光和夸赞。
直到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秦夫人突然道了句：“这料子，是贡品不假，不过……”她看了眼满脸得意的连氏，眉头紧皱，似是在想该不该说。
陈夫人偏头好奇道：“不过什么？”
连家人也看过来。
秦夫人看了眼连氏，见她当真不知的样子，扯唇笑道：“这料子是贡品里的素韵锦，千金难求。不过也要看料子好坏，若是一般废弃的边角料，或是起了毛边的陈旧料子，在宫里那都供给嫔妃们擦脚用的。”
前半句连氏还在洋洋得意，听到后面她差点喷出来。
什么？
擦、擦脚！
谢玉珠给她的，居然是擦脚布吗！
林氏忍俊不禁，当真没憋住笑出了声。连氏这荷包不知道已经戴了多久，在娘家的那几日就一直宝贝得紧呢。
陈夫人一脸讶然：“这？秦夫人，当真是如此吗？”
连氏尴尬解释：“许是秦夫人看错了吧，这料子兴许只是和那素韵锦相似而已，怎会是……”回想着自己这几日里，日日都枕着这东西睡，连氏气得手指甲都嵌入了掌心肉里。
谢玉珠！贱人。
秦夫人当即不高兴了，眉头一竖：“本夫人怎会认错？我家婉茹前段时间就得了一匹，差人送了半匹回府。”
她大手一挥。
“香椿，把东西拿来。”
国公府的丫鬟香椿将帕子呈上。
众人一看，无论是那料子色泽还是上面的图案，都和连氏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秦夫人的这个色泽明艳，而连氏的明显起了毛边，颜色也暗淡。就好像，当真是被人擦脚用过了很久似的……
“我家婉茹知道我有多汗症，这素韵锦最是吸汗，我便制了汗帕，日日带着。”秦夫人眼神落在面色仓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连氏，讥嘲冷笑：“倒是不知谢二夫人这个，是谢二爷从何得来的？”
“我……我这个……”连氏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默默地将荷包扯下来，偷偷藏去了袖中。
林氏和连芷在旁暗暗发笑，但为了连家面子还是得站出来帮着说话。
“两位夫人莫要怪罪，我家二妹她早年间出事伤了身子，平日府中事务繁多，没注意到。加上谢二爷在生意上也忙，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吧，说到底也是底下人的过错。”
知道是场面话，秦夫人也懒得戳破连氏，轻嗯一声算是给个台阶了。
只有单纯的陈夫人，当真以为是底下人蒙骗了主子，握住连氏的手，言辞认真道：“若真是底下人拿错了料子，谢二夫人可得严惩啊。拿错东西了倒也罢，就担心有些眼皮子浅的奴才，拿些次货偷偷换了主子的东西。”
连氏脸都要埋进土里了，低垂着头讪讪应道：“嗯嗯，陈夫人说的对，我记住了。”这该死的谢玉珠，气死她了。
“好了，今日的景不错，陈夫人，我们还是先回禅房吧。”
“嗯，走吧。”
林氏：“二妹妹，我们也走吧……”
连氏没理会林氏，气得起身直接气冲冲去了，全然忘了方才是林氏替她说话，今日才没有真的把脸丢尽。
“二妹妹，你！哎，这急脾气，怎么还跟未出阁那时候似的。”
连芷挽住林氏的手，她住在连家，平日多和林氏走动，论起关系来自是比和连氏要好。
连芷撇嘴道：“她不就那脾气吗？母亲心疼她早年间的事，平日里只叫我多让着她，却忘了当年受委屈的还有大嫂你呀。”
提及当年的事，林氏眼神一冷：“哼，上次在观音庙遇到玉氏真是晦气，不过也好，我就是见不得那玉氏好，能让她吃点苦头，方才了却我的心头之恨。”
“不说那些晦气人。大嫂，我们也走吧。”
“嗯。”
黄昏落罢，山头处的美景也散场。
在凉亭里坐了许久的玉珠，缓缓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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