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曦甜与人告别，打点行装后，登上了马车。
现在的益州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只有去过的人或者离得近的人才知道。
郑曦甜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护送她的死士们，看能不能撬出一点点东西。
一路上，死士们严防死守，尽量不和郑曦甜搭话，偶尔被她问得烦了，也只是寥寥几句带过。
无非就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朝廷包围，北疆欲犯几句话。
可光这几句话，郑曦甜已然意识到裴文风的处境得有多艰难了。
待到半路歇脚时，郑曦甜下车寻到了马中原休息的地方问道：
“萧大人不是要同益州刺史和裴大人合作吗？怎会让城内无粮，再怎么也得想办法运一些进去啊。”
对于这点，郑曦甜十分不解。
马中原梗着脸：“雍州不是没有省下口粮运过去，只是都被旁人给截了，再加上雍州城内余粮也不多了，必须得加紧时间做选择了，此番送小娘子过去，还请小娘子竭尽全力劝一劝裴大人，莫让益州沦陷了。”
“这是自然，但你们没有试试别的办法吗？”郑曦甜心中一沉，看来益州的局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马中原接着说道：“我们也曾尝试过其他方法，但都未能成功。如今益州城已经被困多日，城中百姓的生活恐怕也很艰难。”
郑曦甜皱起眉头，粮食对一座城市的极为重要，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益州城恐怕难以坚持太久。
“那有没有可能从其他地方筹集粮食呢？比如周边的郡县。”
马中原摇了摇头：“目前周围的郡县都处于紧张状态，很难有余力支援益州城。而且即使有，也很难突破朝廷的封锁线。”
他说到这里，脸涨得发红，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生气的表情：“益州城内断粮多时，近些日子树皮，鸟雀，老鼠都快吃完了，连皮质的铠甲都煮熟填进肚子里去了。”
郑曦甜表情陡然肃整：“既然到了如此地步，那些人又是怎么度过困境的？难不成......”
她不敢继续往下讲了。
《旧唐书》里记载安史之乱期间，张巡曾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爱妾，强令快要饿死的将士们吃下。
乱世人不及太平犬，美貌多情的女子，在极端情况下，被枕边人狠心舍弃，变作锅里的一堆堆肉块，供饥饿至极的男子们分食。
郑曦甜有些挫败，若遇到类似的绝境，裴文风也会效仿张巡，将她推出去，或者说将任何一个无辜且无用的人推出去吗？
现在益州这么乱......
郑曦甜努力稳定心神，试图把那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裴文风绝对不是那种人，如果他真的如此，又怎么会主动请求前往益州，又怎会坚决拒绝与萧延易合作呢？
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毫无关系的王小悦和她自己挺身而出，更不必费心为她精心铺设未来的道路……
然而，郑曦甜却无法确定这一切。
毕竟，当她曾经撞见六公主偷情的时候，那些被裴文风带走的丫鬟们究竟是生是死，至今仍是个谜。
这时，马中原看到大家都已经吃饱喝足，便招呼大家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他注意到郑曦甜一脸忧虑的神情，轻声安慰道：“小娘子别担心，虽然益州城目前面临困境，但还没到绝境。
最近，我们在益州城一个隐蔽的地方挖掘了一条地道，虽然不够宽敞，但足够偷偷运输一些补给品。可惜的是，这些物资只能优先供应给官府的士兵，百姓们只能受苦了。”
“哎，总比全都饿死得好。”郑曦甜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
她将手中剩下的半张炊饼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一边，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裴文风的想法。
在她的印象中，裴文风一直都是个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呢？
郑曦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忽略了某些重要的细节。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马中原过来告诉她可以登上马车出发了。
郑曦甜上了马车，轻轻地撩起窗帘，向外望去。
只见天空湛蓝如宝石，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而明媚。
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宛如一排排旗杆矗立在那里。
与这美丽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边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群瘦削的野狗正在驱赶着地上啄食残体的乌鸦，它们疯狂地争抢着食物，仿佛饥饿已经将它们逼入绝境。
郑曦甜看着眼前的景象，皱起眉头，忍不住干呕。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重的饥荒时期，眼前的景象太过冲击心神，让她几乎崩溃。
郑曦甜放下车帘，思绪飘回到了儿时的记忆之中。
那些曾经美好而宁静的时光，如今却已成为遥远的回忆，仿佛一场梦境般虚幻不实。
她的眼眸深处，浮现出无尽的悲凉与哀伤，那是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迷茫交织而成的复杂情感。
最终，郑曦甜无法承受这股重压，蜷缩在马车的一角，肩膀微微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压抑已久的哭声渐渐溢出。
她并没有哭泣太久，很快便擦干了泪水，重新坐直了身子。
郑曦甜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低落情绪，回想起一句伟人的名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句话犹如一道光芒，照亮了她心中的黑暗角落。
既然命运安排她穿越到大云朝，并让她经历如此残酷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耳中响起了春琴拉的《病中吟》，淡淡哂笑。
喃喃自语道：“二胡还是后劲真太大，真是越听越上头 。”
真是一曲拉出了寡妇的忧伤，光棍的无奈，五保户的凄凉，农民工的沧桑，剩女的悔恨，已婚妇女的委屈，把少妇听绝望。
拉出的痛，布洛芬都止不住。
还拉出了少年的无助，老翁的绝望，创业男的挫败，上班族的麻木，把中年男子听崩溃。
拉出的悲，华佗都医不好。
更是拉出了少女的哀愁，老妪的心碎，职场女的迷茫，家庭主妇的辛酸，把青春女孩听迷茫。
拉出的伤，神仙都抚不平。
这该死的BGM！
看来，以后得少听二胡，不然本就凄凉的境地，越发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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