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这里的人见惯了各种酷刑，见惯了犯人痛苦挣扎的模样，久而久之便习惯了挣扎和尖叫。
江澄从刑架上被放下来，被人拖着回到自己的牢房。
有人在他的牢房内加了暖炉，还铺了床。她们大概想折磨他久一点，不想他这么快就冻死。
狱卒将他扔在冰冷的地上，他听到房门关闭，门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声响。
房里还有人，他眼中有血渍，看什么都看不清。
他翻了个身，十分吃力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每一节骨头都是疼的，每一块皮肤都是血迹斑斑的。
那人走上前来抬脚踩在他血淋淋的手背上，慢慢施力。
江澄看着面前黑色的皂靴，他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狱卒，他在想这个人会是谁。只是经过一整天的严刑拷打，他的大脑也跟他的身体一样变得僵硬起来。
“我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看着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头顶上的那人开口，声音无比熟悉，那种阴险又有些轻佻的语调——
想起来了，是邱远。
江澄挣扎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从邱远的脚下抽出，但浑身是伤的他连抬头都困难，更何况去反抗一个健康人？
邱远的鞋底狠狠地碾压了两下，江澄依然一声也没有吭，他是有点疼，但是比起前面的那些剧痛，这点痛就像是蚁虫叮咬一样微不足道，此时的他不在乎断手断脚甚至断头，他连性命都不要了，哪还在乎这点疼痛？
只是他依然不想这样被人踩在脚下。尤其是这个人。
邱远将脚抬起，然后照着他的肩头踹去，江澄被他轻而易举地踹倒在地，全身的筋骨皮肉无一不痛，身体生理性地蜷缩起来。冷汗冒了一头。
“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你，赫赫有名的江英之子，也有这么一天被关入大牢，被一群下人折磨抽打，生不如死，是不是还被逼着跟她们下跪，学狗叫，舔她们的脚？江澄——”
邱远慢悠悠地说着，再次抬脚踹过去，江澄仰面躺地，衣衫褴褛浑身血渍，脸上和身体一样恐怖。
邱远愣了一下，盯着这张已经被损毁的脸呆住。
依稀可见刀痕下的面容绝美无比，只是，被毁掉的美好最令人悲痛惋惜，两道血肉模糊的刀痕就像是刻在人的心脏之上。
片刻之后，他发出疯狂的大笑。
“好啊好啊，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容貌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真该叫天下人都来看看，看她们还会不会爱你！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吵得江澄头痛欲裂。
邱远的脚踩在他的胸口，弯下腰来更近地盯着他的脸，哪怕江澄视线模糊，也能看到这人眼中癫狂的喜悦。
“那些你都做过。”江澄道，忍不住低声咳嗽，血液顺着嘴角往外流。
邱远停下笑声，问：“你说什么？”
江澄道：“你给无数人下跪，像狗一样跪行，学狗叫，像狗一样舔她们的脚。你都做过。”
癫狂的喜悦从邱远眼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的暴怒。
“你以为你现在比我好？你跟一块破布有什么两样！我就是那些女人的狗，又如何？她们以为是在侮辱我，其实并不是，是我在利用她们！是我在利用她们！”
邱远红着眼睛掐住江澄的脖子，力气之大，让江澄踹不上气，眼前漆黑过后，终于有冷冽的空气进入喉咙，他又咳嗽起来，偏过头去咳了好一会儿，等他再转回头，半边脸上都是新鲜的血液。
邱远发疯过后又恢复冷静，甚至眼中还带上了讥诮的笑意。
“我着急什么，自有人收拾你，让你生不如死，让你跪地求饶都无路可走。呵，江澄，我今日来就是看你的惨状，看到你这种模样我就放心了。”
“邱远，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恨我？”
“你还不知道？也是，那是你与我一样都是幼童，按理你也是无辜的，但是我又何尝不适无辜的！江公子，你要恨就恨你母亲江英谋害了我亲娘，让我们邱家从高台之上坠下地狱！你今天的遭遇都是弥补我的痛苦的！你们江家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江家的儿子好过！”
果然，邱远不仅仅是因为九公主对自己心生仇恨，他对自己的仇恨在见到自己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我问过母亲，你母亲入罪之事与我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告诉你此事的人？就没有想过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江澄盯着邱远。
很多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巧合，比如一直在外地弹琴弹得好好的琴师突然就回到了京城，就那么顺利地引起了九公主地注意，就那么刚刚好让九公主处处觉得合心意，将九公主地心思稳稳地拿捏住。
看上去都合情合理。
可如果并不是巧合呢？
怎么可能是巧合，邱远站在刑部大牢中与他单独见面，就已经证明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
邱远也盯着地上地江澄。他明明站着，虽然穿着一身粗鄙简陋地狱卒的衣服，但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人人都知道他是九公主捧在掌心里面的人儿，人人都知道九公主为了他冷落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人人都想看上他一眼。
地上这人，再也找不到半点美男子的模样，只是濒死的一块烂肉。
可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是从地上仰望过来，却仍觉得是自己在仰望他，他在可怜自己，在鄙视自己。
这样的感觉让邱远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
“那又如何，你们这些朝廷中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并不在乎是谁把自己的母亲拉下台，他甚至不在乎母亲的对错，他需要的是有一个人去放置自己的仇恨，这么多年遭受的侮辱痛苦，总得需要一个出口。
有人为他选择了江澄这个人，他自己也觉得应该是他。
他本该是比江澄更加惹人喜爱的美男子，他本来可以比他更加高贵，但是现在他却像是小丑像是笑话一样苟活着，遭受着种种磨难和白眼。他常有一种感觉，是江澄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只要把他铲除这个世界就美好了。
“那个让你回到京城来接近九公主的人到底是谁？”
江澄追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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